今年10月,标准排名与《投资时报》联合发布“中国大陆城市‘鬼城’指数排行榜(2014)”。其中,三亚是“鬼城”指数位居前十位的城市之一。
在这份排行榜中,除了用城区人口和城建区面积的比值来计算“鬼城”指数外,三亚被列入重要的一个参考标准就是规模较大的“候鸟老人”。
“候鸟老人”是三亚外来人口的一个重要群体。近日,从三亚市异地养老老年人协会了解到最新数据,据不完全统计,截至2014年11月,在海南三亚养老的异地老人,近40万,其中东北哈尔滨籍的老人就占20万。
不过,“候鸟老人”仅是三亚外来人口的一个群体,三亚还有几十万因就业、经商、就读、度假等原因流入的东北人,他们为三亚的GDP、人口素质、城市文化贡献着。
诚如三亚副市长李柏青说,“如果北方的几十万外来人口撤出三亚的话,这个城市可能一夜之间变为一座空城。”
东北人的“第二故乡”
13年后,董大军终于还清了家里所欠的27万元债务,可以像其他的三亚打工者一样,谋划自己的生活了。
1999年,年仅17岁的董大军,离开老家吉林省伊通满族自治县,闯荡广州未果后,揣着不到300块钱,又踏上了南下三亚之旅。
董大军来自农村,小学毕业,初到三亚,“无门无路,不认识任何人”,他只好从卖力气的活干起。
上世纪末21世纪初,三亚百业待兴,没有多少工作可以选择,但外来的打工者也不算太多,董大军在鹿回头养鹿厂找到一份工作,“每天跑100多公里,去山上背鹿饲料。”
因为“别人背一袋,我背两袋,肯吃苦”,董大军很快得到老板赏识,结束了每天去月川桥等雇主的不安定工作,单位包吃包住,每月领500元薪水,“三亚苦力一族最高待遇”。
不过,一年多后,家里传来噩耗,父亲车祸住院,董大军丢下工作,赶回伊通看望父亲。因为肇事司机逃跑无处追责,为给父亲治病,董大军四处借钱,欠下27万元“巨债”。
处理完父亲后事,董大军返回三亚,开始“没命工作”。
董大军在三亚龙虎园找到了第二份工作。起初,他是应聘到龙虎园做景区电瓶车司机,每月工资800元。后来听说做动物开发部的训虎师每月工资2000多,“虽然高危,却可以挣双倍工资”,董大军便申请调动了工作,开始与老虎、鳄鱼等这些高危动物为伍,过着“将肉放在头上训练老虎”的日子。
又是一年多后,因为放心不下残疾却独自生活的母亲,董大军不得已回家,边种地、打工,边照顾母亲。2006年,有了继父后,董大军又回到三亚,继续打工挣钱。
在三亚十多年,董大军已记不清换了多少份工作,背麻袋、开车、训虎、清洁工、门卫、装修、销售,“什么挣钱,就干什么”。最艰辛时,他同时打4份工,每天只休息三四个小时,跟3个同伴用3块钱,买一把挂面过1天。
2013年,董大军终于还清所有债务。如今,他白天做家具组装和销售,晚上做保安,筹房款,“一身轻”却又有安排地为自己的小日子盘算着。
十几年的漂泊经历,董大军悟出了“只要肯吃苦,没有无法生存的可能”,他觉得,去任何一座城市,他都能存活下来。但他对三亚却情有独钟,这个“混到最差,也不担心自己会大半夜挨冻”的城市,早已被他视为“第二家乡”。
董大军还期望将身体不好的母亲接来三亚生活,他说,这里,每年都有几十万东北老人过冬,人们称这些老人为“候鸟老人”。
据2014年海南省全省流动人口服务管理工作会议,海南的流动人口主要分为四类, “候鸟”人群,外来务工人群,高端科研、技术型人才群,以及短期游客群。
董大军期望母亲成为的三亚角色,是三亚外来人口的一大主体。记者从三亚市异地养老老年人协会了解到2014年11月最新数据显示,目前在三亚养老的哈尔滨老人近20万,据不完全统计,目前在海南养老的异地老人,近40万,主要集中在三亚,目前,仍有人前往三亚。
迁徙之始
当南下在需求和时髦中成为趋势时,对于下海南的原因,来自东北的“候鸟”老人大多会说,因为三亚的气候好,空气好。
今年70岁的藏全(化名),当初就是因此南下三亚。2004年,吃公粮的藏全退休,从黑龙江省鹤岗南下三亚过冬,并且初到海南就买下了房子。
藏全解释南下,东三省尤其是黑龙江,冬天气温通常零下二三十度。天气太冷,老人普遍容易关节疼痛,得风湿病、呼吸系统疾患。在发现“没有冬天的城市”适宜养老后,“一带二、二带三”,南下的氛围和风气,终于依靠熟人圈子扩大开来,选择做候鸟的老人也越来越多。
藏全的双腿一直不太好,经过这些年在三亚调养,拄着拐杖,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。他遇到聊得来的人就会说,“要是放在东北老家,严寒就足够他抵挡的了,身体只怕会更糟糕。”
在三亚,总见得到不少坐着轮椅或拄着拐杖的东北人,甚至擦身而过一股药膏味。除了把打牌,聊天,逛公园当成工作的老人来“享受性”养老外,不少身体有疾患的中老年,只要经济条件允许,大都会选择在三亚生活,老人们总乐意强调背井离乡花钱来三亚过冬的意义,“身体比以前好多了”。
对于孙仁佳来说,东北人南下三亚,却有着深层次的理由。
孙仁佳是三亚学院社会发展学院院长,2005年,在三亚学院筹建招生开学后,他作为退休老教授被三亚首办的第一学府聘请。在“边工作,边养老”呼吁下,加入了南下大军。
早在1992年,孙仁佳就曾来三亚旅游。他说,当时的三亚,整个市区,就解放路的一处十字路口上,坐落着全市仅有的一座红绿灯。走私南下的各式小汽车,包括沈阳未曾见过的“子弹头”,在三亚也不稀奇。不过,那时候的三亚,比现在,更具原生态,“很多海滩还未开发,长满了开着花的仙人掌”。
改变是在海南岛被纳入经济特区,按照“以开放,促开放”的方针,整座岛开启了改革开发的步伐。1986年,海南作为特别行政区从广东省划出,1987年,三亚成立地级市,1988年4月26日,中共海南省委员会和海南省人民政府成立。
孙仁佳告诉记者,海南省和三亚市最初注入新鲜的血液,是在建省和设地级市之后,各级外地官员被调来任职海南。
公开资料显示,从海南建省之后,已有9任省委书记和7任省长了(共12人),其中,第四任杜青林为吉林人,另外有一半人为北方人。另外,还有许多其他层级干部,以及三亚市的地级干部,其中不乏来自北方籍和有北方工作经历的领导。
孙仁佳认为,这些外省领导到任,吸引或者直接带去了一些家乡的企业商人投资开发建设,为三亚源源不断输入人口、人才、资金等各个方面“拉开了豁口”,之后,从带动,变成了自发行为,直至形成规模。
而本世纪初的大开发,使本地的交通运输方式发生改变,尤其三亚凤凰机场和海口美兰机场,大大缩短了东北到海南三亚的距离,保证了南下的基础硬件。
另外,东北老乡在黑土地和重工业基地上积累的财富,为南下提供了物质保障。孙仁佳说,当时的三亚物价水平比整个东三省整体低三四倍,为东北人南下降低负担提供了可能性。于是,整个中国社会出现了“海南是东北第四省”和“黑龙江省三亚市”的说法,流传甚广。
不过,记者查阅《三亚年鉴》等资料发现,真正为21世纪东北人大规模生活性南下三亚起到奠定作用的,是上世纪中叶,由众多东北人组成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,在解放战争中,为东北人南下打开了通道。
在这个横跨数千公里解放海南过程中,比“闯关东”更具组织性的队伍迁移,使东北人对海南岛有了更直接的了解和更准确的认识,以至于奠定了50年后东北人南下三亚的基础认识和期望。
离不开东北人
三亚市副市长李柏青说,“如果北方的几十万外来人口撤出三亚的话,这个城市可能一夜之间变为一座空城。”
在海南三亚问起东北人,几乎无人不晓,他们还会告诉你,“东北人,干啥的都有。”在三亚跟人搭讪,几乎在每个行当,都有东北人的身影,开餐馆,开旅馆,开出租,开公交,卖房子……
来自辽宁沈阳的罗大权,就带着父母一家人,在三亚儋州社区开了一家海鲜餐馆。在南下三亚前,罗大权闯荡北京,做了7年教育培训事业,因为不喜欢北京的压抑和城市拥堵,返回家乡,做起了餐饮生意。
再回沈阳第7年,罗大权便举家南迁,一口气到了海南三亚。
罗大权告诉记者,在三亚做餐饮也算重操旧业,这在旅游城市是有较高的经营保险系数的,加之三亚起初入行门槛低,2011年到三亚后,他便张罗开了餐饮店。
在儋州小区,罗大权租了村干部的房子,一楼,15张桌,主营海鲜,也捎带着北京火锅等北方菜。这家坐落在小区主干道尽头的餐馆,生客并不好找。罗大权却说,这个便宜其他主干道边店面近三分之一租金的店面,做的都是回头客生意,“不怕巷子深”。
据罗大权介绍,三亚具有一定规模的餐馆、饭店,北方人能占据一半市场,不过,有个现象就是消费的顾客基本都是家乡人。
比起罗大权,公交司机袁士君接触人群更广一些。从2009年在牡丹江买好三亚的房子后,开了三十多年公交的袁士君就和老婆一起离开老家,南下三亚,继续开公交。
2010年起,袁士君正式加入了4路公交,从火车站到榆林市场,主干道之一。这条线路上,除了每天拉当地的上班族,还有大批从火车站走出来,“拎着大包小包”南下过冬的东北老乡。秋冬旺季来临,“两辆公交也拉不完一个车次上下来的老乡”, 袁士君说,这像三亚的一道景观。
在摩托车如麻的三亚,遇上文化背景和性格全然不同的三亚人,开公交车,是个考验脾性的工作。袁士君说,很多时候,他们也会被当地乱穿红绿灯的摩托车气到,但为了安全,大多时候,会给摩托车让道,但也难免跟“杠上”的,会出一些事故。
有时候,他们还会遇到乘客要求中途下车的情形,方便时,也会答应,但也有即便停下了,不见乘客提前准备下车,而愤愤再发动,将车开走的情形。
袁士君在加入公交行列的东北人中也不算早,早在上世纪末这个世纪初,最早一批东北司机抓住了三亚公交行业的命脉,几乎垄断了三亚的公交行业,据了解,最初开公交车的,80%为东北人,而那一代人,也在三亚这个初步兴起的行业中挖到了第一桶金。
袁士君说,在一个通常都是本地人占据的行当,东北老乡占了主导,很多时候也会给这些异乡的司机们一些自豪感,但也不得不承认,“三亚要是叫停外地司机或者他们罢工,很大程度上,三亚的运输系统就瘫痪了”。
冲突与融合
11月4日,开往海棠湾免税购物中心的34、35路公交正式运营第65天。
除去休息时间,符桂之(化名)开34路车还不到两个月。可就在这天,他因为“回答乘客问路慢半拍”,遭到操“东北口音”的一男一女暴打。
符桂之回顾,4日下午2时30分许,他在大东海附近加油,准备开车时,一位上完厕所的女乘客抱怨他应该提前加满油,因为确实耽误了一点时间,符桂之并未多说就开了车。
之后,女乘客又问他多久才能到购物中心,因为车当时正好转弯,符桂之在转过弯大约半分钟后才作答,而这引发了女乘客不满,“一直站在身边骂个不停”,怕分心的符桂之又回了一句“我不是回答你了吗?”
符桂之没想到,这句话让“女乘客骂得更凶了”,还遭到了她男同伴的殴打。此前,符桂之听说过东北人性子急,而这次亲身经历,让他多了一个对外地人“又爱又恨”的感慨。
22岁的曾泽腾是三亚本地人,是一名送货员。他告诉记者,本地人都很欢迎外地人来三亚,外地人的到来,让三亚一改落后面貌,从一个小渔村发展成了国际旅游城市。
对于东北老乡在三亚的名声,身为东北人,董大军有些体会。在三亚,夜班保安是他做的时间最长的一个职业。董大军说,每天后半夜,总有不少喝多了酒,围着宵夜桌互相打架,或者跟本地人动手打闹的东北老乡,“爱吹,吹几句话不投机,就会动手打起来”。
在东北人与三亚本地人的冲突中,东北籍生意人孟岩在三亚则是其中的和谐代表。
孟岩来自哈尔滨,2009年,在北京失恋后,他放下西餐厅的工作,打包南下三亚。期间他遇上来自沈阳,同样来三亚疗伤的贝琪。两人一见钟情,贝琪便追随孟岩,开始了他们的三亚生活。
去三亚前,贝琪是一位瑜伽教练,孟岩也热爱健身运动。两人都钟情于三亚人的闲适生活,最后一拍即合开了一家100多平米的瑜伽馆。贝琪负责教授瑜伽和培训其他瑜伽老师,孟岩负责网宣。
两年后,他们接手了河西路的一家瑜伽店,还将整个店面扩大到500多平米,发展了300多位会员,目前,同等规模的分店,正在招募贤士和会员。
孟岩说,他们瑜伽馆的客户,已经通过口碑传播,拓展开了,打破了东北人做熟人生意的惯性,吸引了大部分三亚本地人,如今,至少有一半的会员是三亚本地人。
孟岩夫妇说,一如他们当初选择南下的原因一样,本地给人平和、宁静的感觉,他们也很喜欢和本地人打交道。
这对年轻的南下夫妇,准备融合简单、纯朴的当地元素,将瑜伽和旅游相结合,在三亚打造一个瑜伽基地,他们也计划要小孩,做真正的三亚人。
孟岩夫妇说,在他们身边也有不少老乡,有人嫁给了三亚本地人,也有人娶了三亚本地姑娘,“成为最直观的融合者”。
而在候鸟人群中,无地域的广场舞,更是将看似守旧的两地老人群体,拉入了彼此熟悉、了解的可能性当中。
诚如三亚市副市长李柏青所言,正在经历大融合期的三亚,或许因为外来文化、观念的冲击,需要经历某种痛苦,而这种痛苦之后,三亚肯定会迎来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面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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